只有這麽一點點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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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這麽一點點勇氣
十夜在胡輕侯搞計劃生育的時候就開始嘲笑和嘆息了。
“是個知道考慮未來的, 可是有個P用？”
十夜知道朝廷對“計劃生育”的主流認知是通過百姓身邊只有一個孩子而強行提高男女平等，順便還能帶動百姓從軍和學習格物道。
但在同為穿越者的十夜看來，僅僅“計劃生育”這四個有獨特的時代氣息和內涵的詞語就表明了胡輕侯的目的是控制人口。
十夜聽著街上孩童的歡笑，聞著風中春天的氣息, 心中苦笑：“天下太平了, 人人有飽飯吃了, 人口會翻幾倍？”
“人口翻倍了, 如今田地裏充足的糧食還充足嗎？”
十夜隨便回想另一個時空的歷史，就能找出幾十個國泰民安後人口大爆發的例子。
黃朝的百姓晚上沒有娛樂, 信奉多子多福, 精神也沒有追求，99.9999%的百姓認為人的一生就是成親生一大堆孩子, “兒孫滿堂”、“四世同堂”就是幸福的標志。
那麽，在生活淡定, 沒有戰亂, 不為食物發愁之後會發生什麽呢？
那還用問！
黃朝如今三千多萬人口將會在短短數年內翻倍，然後不斷指數型增加，每二十年再翻一倍, 總人口光速突破億萬。
別看黃朝現在糧食滿倉，各地都在建造更大的糧倉，但這其實是虛假的“糧食安全”。
黃朝的糧食畝產一直不曾有顯著的提高，哪怕青州牧瑾瑜貢獻了“鈣肥”，這提高的產量在十夜眼中不值一提。
黃朝的糧食大豐收不是依靠提高畝產, 而是用水利換田地，用空間換總量, 用比前朝多了數倍的耕地換取糧食總量的增加。
十夜眼神覆雜，黃朝的耕地就只有這麽多, 還能提高多少？
人口破億之後不說保持現有的口糧水平，只說保持人人吃飽飯，真的沒問題？
十夜絲毫不覺得在另一個時空十四億人吃飽飯的情況會在黃朝發生。
他帶著悲傷想著：“能夠讓十四億人吃飽飯的根基是化肥！”
地裏畝產兩三百斤到畝產七八百斤乃至千斤，哪裏僅僅是占城稻之類的良種可以解決的？
地裏糧食豐收靠的是大量的化肥啊！
十夜認為胡輕侯與他同樣看到了可怕的未來，那就是黃朝一次人口大爆發之後，整個黃朝的糧食產出變得不夠吃，人人面黃肌瘦。
十夜輕輕笑著，笑聲苦澀。
以前一直不理解為什麽滿清的舊照片中的人個個面黃肌瘦，哪怕到了抗日戰爭，一個個烈士留下的照片中依然是個個骨瘦如柴。
如今看看地裏兩百多斤糧食就是豐收，十夜終於知道吃飽飯是多麽的艱難了，對土豆、紅薯等耐旱高產作物引入華夏，能夠用有限的土地養活四億人真是充滿了感激和震驚。
可是，土豆和紅薯等等都在南美洲呢，沒有土豆和紅薯如何養活億萬人口？
帶著對未來的人□□發和糧食產量的擔憂，十夜對朝廷的“計劃生育”的理解就是胡輕侯想要強行控制人口，延緩二十年後的糧食危機。
十夜幾乎要咆哮了：“可是，這計劃生育其實根本沒用啊！”
“計劃生育”的核心是讓人口不出生！
避孕套、避孕環、結紮才是計劃生育得以有效的真正核心。
胡輕侯目前推行的“計劃生育”壓根無法觸及控制人口增加的核心。
百姓是一心要生兒子也好，是對孩子是男是女都無所謂也好，是已經有了兒子很滿足了也好，最後都逃不過繼續生孩子。
因為黃朝根本沒有避孕措施，而黃朝的小夫妻到了夜晚，除了努力生孩子還有什麽事情可以做？
或者說得更露骨些，黃朝的年輕男女除了生孩子比較刺激，還有什麽能夠刺激他們感到歡愉？
黃朝的“計劃生育”對控制人口出生幾乎毫無幫助，第二胎被朝廷奪走撫養的政策反而加大了朝廷承擔的政治壓力和經濟壓力。
十夜緩緩踱步，避孕套在此刻竟然是可遇不可求的高科技產物，胡輕侯不可能不知道用“計劃生育”控制人口在此刻壓根不現實。
那麽，胡輕侯為什麽依然使用了與原本目標和內核完全不符的、具有強烈時代特征的“計劃生育”四個字呢？
十夜淡淡地笑，胡輕侯明知道此刻不存在真正的“計劃生育”，卻沒有t使用其他更合適的、百姓一眼便理解的、有利於提高男女平等的政策名字呢？
十夜擡頭看天，心中道：“這是胡輕侯故意釋放的信號。”
工部的那個失憶的鵠鴻絕對是穿越者。
這片土地上，這個時代中，這個位面中，已經有了兩個穿越者，為什麽就沒有更多的穿越者？
胡輕侯故意用具有未來時代氣息的“計劃生育”四個字作為國策，為的就是向本朝所有穿越者公開身份，以及她的困境。
本朝皇帝胡輕侯是穿越者；本朝面臨糧食危機。
天下穿越者不如跳出來協助胡輕侯解決這個巨大的難題。
十夜在花園中踱步，他也看到了未來二十年後的糧食危機，也猜到了胡輕侯很快就要南下奪取東南亞能夠一年三季稻的完美耕地。
他更有心思拯救這些與他不屬於一個時代，卻同樣有血有肉的黃朝百姓。
可是，他能做些什麽？
十夜慢慢地拿起了毛筆，然後在紙上開始書寫：
“提高畝產唯有靠化肥，本朝不可能規模生產化肥。”
“化肥中最重要的是氮肥，工業生產氮肥的唯一方式是用氨固氮。”
十夜略微有些尷尬，工業生產氮肥的唯一方式是合成氨？他能記得的化學就只剩下這些了，誰知道對不對。
只是看胡輕侯的作為，明顯是個徹底的化學白癡，量她也看不出這句話有沒有問題。
他繼續寫道：“但合成氨想都不用想。”
十夜原本想要加上一句，合成氨技術是在1909年才發明的，需要點亮的前置科技數不勝數，但想著“1909”四個字很容易讓聰明人懷疑胡輕侯的來歷，只能隱去了。
想來“化學盲”胡輕侯應該可以理解“合成氨”的難度。
他繼續寫道：“少量獲得氨，可以用熟石灰混合尿水，但數量之少，絕無法用於量產。”
“尿素法只是氮化合物之間的轉換，不解決原始氮化合物來源，沒有一絲量產的可能。”
“固氮只有三種途徑，閃電、豆科植物的根瘤、合成氨。”
“想要氮肥增加土地肥力，只能多種豆子。”
“只是豆子固氮數量極其稀少，勉強保證土地能夠種莊稼，想要達到化肥的效果絕不可能。”
十夜扔下筆，吹幹了墨。
這封信他會混在一大堆公文中送到朝廷，途中經過不少人的手，很難查清是誰寫的。
他佩服胡輕侯，小小的還有些愛慕之意，但是絕不信任胡輕侯。
誰知道胡輕侯推行“計劃生育”的目標是不是更陰暗，想要釣魚其他穿越者，然後盡數殺了？
十夜能夠為這個時代，為天下百姓，為胡輕侯做的事情絕不包括送死。
……
古怪的“固氮建議疏”很快被洛陽官員發現，只看內容用詞就知道絕不平凡。
連今眼中精光四射，奮力拍桌子：“一定是《太平經》下卷得主！”
賈詡用力點頭：“沒錯！”然後小心提醒：“你拍的是我的桌子……”
想要拍桌子就去拍你自己的桌子啊，拍我的桌子幹什麽？
賈詡仔細查看桌子，桌面嘭嘭響，都有些抖動了，不知道桌子有沒有被拍壞了。
連今理都不理賈詡，厲聲道：“查！立刻查！這封公文是從哪裏來的？經過哪些人？到底《太平經》下卷在誰的手裏？是如何混入朝廷體制內的？”
她惡狠狠叫道：“珞璐璐必須負全責！”
作為細作部門最高負責人，被奸細混入了體制內都不知道，簡直是廢物！必須戴罪立功！
賈詡抱住顫抖著要倒下的筆架，笑著道：“何以如此暴躁？”
“此人不論是誰，願意為朝廷效力就是心存善意，何必嚴查之下逼得此人逃亡呢？”
連今冷冷看賈詡，有些懂了，有些事可以做不能說。
她長長鞠躬：“受教了，是我想錯了。”轉身離開。
賈詡在連今背後叫嚷：“餵餵餵！我的意思就是不要查，你不要想多了！”
這女孩子是怎麽回事？不該想的時候拼命想，該想的時候什麽都不想！
徐州。
胡輕侯收到了震驚洛陽的《太平經》下卷得主的《固氮疏》，認真看了一遍，無奈看天：“每個字都認識，合在一起一個字都沒看懂。”
合成氨？她完全不記得合成氨是什麽東西了！
真是狗屎啊！不用的東西就會忘記！高考後就把化學全部忘了……
“種豆子固氮……”胡輕侯喃喃地道，她只知道種豆子能夠提高地裏的養分，全華夏的農民都知道，但原來是固氮啊，真是該死，她又忘記了……
假如是豆科植物的根瘤固氮，是不是在地裏停留的時間越久越好，幹脆不要豐收，讓豆子爛在地裏效果更好？
種十年豆子爛在地裏，是不是就能有那麽一點點化肥的作用，畝產四五百斤了？
胡輕侯瞅瞅一群用古怪的眼神盯著她的工部官員，笑了：“想起來了，道門的人其實個個都是搞化學的，不是搞物理的，怪不得舒靜圓這麽不爽。”
一群來自道門的工部官員急忙賠笑，深深覺得胡輕侯拿了《太平經》也沒用，不如公開，以道門的才華早就研究出了那什麽“合成氨”，什麽“固氮”，以及那可以提高畝產的“化肥”了。
只是誰都知道《太平經》是胡輕侯的一切能力的來源，是根基中的根基，是不傳之秘中的不傳之秘。
胡輕侯能夠公開部分《太平經》秘籍如《格物道》部分，已經是心胸開闊，為國為民了，想要她全部公開絕不可能。
一群來自道門的工部官員看胡輕侯的目光深邃無比，好歹公開關於“化肥”的部分啊，提高畝產對穩定皇位和江山萬萬年有重大作用，絕不會影響你的皇位和權力的。
胡輕侯看著工部官員們灼熱的眼神，一秒就懂了，瞬間悲傷無比：“其實……朕的《太平經》中沒有關於‘化肥’的部分，朕到處在找懂得化學的天才。”
一群工部官員失望極了，然後用心記下了新名詞“化學”，以後若有機緣看到，萬萬不可錯過了。
胡輕侯抖抖手中來自第三個穿越者的《固氮疏》，穿越者果然還有不少，個個都深深潛伏著。
她淡淡地下令道：“來人，傳旨！”
“不要追查《固氮疏》的來歷和作者，由他去吧。”
胡輕侯沒覺得其他穿越者是威脅，卻也不覺得其他穿越者是老鄉，必須團結在自己身邊。
身在異地，遇到鄉音就以為是自己人，無條件信任的，去問問那些國外旅游回來的，國外宰客最狠的就是同一個國家的老鄉了。
這幾年騙人去嘎腰子的難道不是老鄉？
在這個狗屎時代的穿越者能夠享受到吃飽飯，能夠不在出生的時候就被溺死，能夠通過科舉出人頭地，那就是胡輕侯對同為穿越者的人的最大的善舉了。
她慢慢地道：“《固氮疏》毫無新意。”
種豆子，她知道啊；這個時代不可能工業生產化肥，她也知道啊。
另一個時代的21世紀全世界有多少國家可以自產化肥？少得可憐！
21世紀的條件再差也比她好了幾萬倍，這樣都有大量國家搞不定化肥量產，她怎麽可能搞定？
這封《固氮疏》只是重覆了一遍她的煩惱和憤怒。
胡輕侯慢慢地，一字一句地，滿懷怨恨地道：“為何讓華夏百姓吃飽飯是這麽的難？”
真是佩服死其他穿越者了，一個個到了古代後分分鐘就搞定了全國人民的吃飽飯問題，仿佛只要處理了貪官汙吏，地裏的糧食就夠吃了。
畝產兩百斤，夠吃你個頭！
胡輕侯壓制心中的憤怒，華夏只有三千多萬人的時代，她都不敢搞田地休耕輪耕，唯恐因為休耕輪耕而餓死了人。
那些擁有五六千萬乃至更多人口，卻沒有東北黑土地，沒有拖拉機的“盛世”的帝皇權貴真忒麽的是沒把百姓當人啊！
胡輕侯平心靜氣：“取得更多的耕地和糧食，這是朕的責任。”
最好的大陸是美洲，但是太遠了，且搞定南邊沿海地區吧。
……
太平七年六月，一支船隊出現在交州南海郡治所番禺縣。
船上，胡輕侯冷冷望著沒有一條船的番禺碼頭，放下望遠鏡，厲聲道：“是圈套，不要進碼頭！提高警惕，準備戰鬥！”
“虎！虎！虎！”
船上的士卒用力點頭，急忙各就各位，火（炮）發石機隨時可以擊發。
船隊陣列原本就是九艘鐵甲船在外，十幾艘t運輸船在內，此刻更加警惕了，數艘鐵甲船離開船隊用來迎敵，其餘船只再次收縮。
胡輕侯眼神犀利：“一定是消息不密，白亓早早得到了消息，所以將艦船盡數撤走，設下埋伏。”
“只要朕靠近了碼頭，立馬就會有幾萬精銳從城內殺出，然後有幾千條戰船從海平面或者海底冒出來，對著被堵在碼頭的朕的船隊進攻！”
船上的將士點頭，沒錯！一定是這樣，不然怎麽會沒有看到一艘船？好歹有些漁船客船商船吧？
胡輕侯環顧四周大海，道：“若是有小船向船隊靠近，優先擊殺小船，因為他們靠近船隊之後會引火（爆）炸！”
一群將士臉色大變，若不是陛下兵法通神，這次一定會上當。
胡輕侯惡狠狠地笑：“白長生，周公瑾，朕早就想要會會你們了，看是朕的鐵甲船以拙破巧，還是你們的兵法以巧破拙。”
鐵甲船第一次海戰，不知道行不行啊？
楊素雲握緊了長矛，江東士卒陸戰都是菜雞，一萬人都打不下一百人守護的城池，水戰卻勇猛無比，一百人敢單挑一萬人。
她厲聲道：“陛下休要驚慌，有我在，絕不會讓你受一絲損傷。”
楊素雲心中忽然甜甜的，終於可以保護心愛的人了。
胡輕侯厲聲下令：“若是敵船眾多，鐵甲船就撞沈了它們！”
一群將士用力點頭，水軍激戰，大船撞沈小船是基本操作，鐵甲船撞擊木頭船更是毫無壓力。
遠處，番禺碼頭上，一群番禺縣百姓看著大海上的二三十條船緩緩靠近。
有人一怔，喃喃地道：“為何有這許多船只？”
莫說番禺縣，整個交州就找不出一艘船了，什麽漁船、商船、客船，哪怕是只能在湖中蕩起雙槳的小船都盡數被白亓征用了，哪裏還會有船只？
有人用死了親爹的聲音慘叫：“難道白亓回來了？”
有百姓面如土色，渾身發抖，該死的殺頭魔王白亓怎麽就回來了？
另一個百姓眼睛血紅，厲聲道：“還楞著幹什麽？還不跪下磕頭！”
一個百姓拼命往城裏跑，遠遠地就大聲叫著：“吳王陛下回來了！快出來迎接！”
某條街上，所有人瞬間停止了活動，死死地看著那個叫喊的百姓，有人顫抖著問道：“真的假的，如此大事可不能騙人。”
那傳信的人頓足道：“誰敢拿這事騙人？吳王陛下的船隊已經快到碼頭了！”
街上寂靜了數秒，陡然爆發出了巨大的叫聲：“砍頭白回來了！”
“吳王回來了！”
“快去迎接！不然要砍頭的！”
街上無數人奮力向碼頭跑去，任何東西掉地上了都絕不撿起，東西哪有命重要。
某個房屋中，有人聽著街上陡然爆發出的大叫，嚇了一跳，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正要出門詢問，裏坊中有人敲響了警鐘：“都出來！都去碼頭！吳王陛下回來了！”
房屋內幾人一齊臉色大變：“吳王！”
“快！快！快！快去碼頭！”
“等等我！”
某個屋子內，一個青年男子握著一個女子的手柔聲道：“只要你成了我的人，我一定不會負你，若有違背誓言，天打雷劈！”
女子無力地推搡著：“不要~”
忽然，屋外警鐘響起，無數人淒厲地叫嚷：“吳王回來了，快去碼頭迎接！”
那柔情蜜意的男子瞬間推開了懷裏的美嬌娘，發瘋般地向外跑去。
那女子眼中淚水打轉，看著空蕩蕩的房間，猶自來回晃蕩的門，放聲大哭。
一群群百姓發瘋般地趕到了碼頭，恭恭敬敬地跪下，莫說躲在家裏不出門，就是大氣都不敢喘。
吳王白亓殺人根本不需要理由，番禺縣內家家帶孝簡直是好消息，至少說明家裏還有活人，多少人直接被白亓滅門了？多少人全家被白亓抓走了？
有百姓渾身發抖，想起一群吳軍士卒驅趕著百姓逃跑，然後白亓大笑著騎馬追趕，像射殺兔子一樣射殺百姓，渾身每一滴血都在哀嚎。
有百姓的腦袋抵著地面，上次白亓斬殺的百姓就跪在他的身邊，鮮血濺了他一身。
究竟是為什麽斬殺了那個百姓，眾說紛紜，有的說是因為那人偷偷擡頭看了白亓一眼，有的說白亓那日心情不好。
不管哪一種答案，那跪著的百姓都無法接受，只能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有百姓想起隔壁鄰居因為身強力壯，被全家抓上了船，然後不知所蹤，再無音訊，只覺胃激烈地抽搐，濃濃的嘔吐感彌漫了全身。
大海中，胡輕侯許久不曾看到有敵人出擊，反而看到了無數百姓在碼頭跪下，恍然大悟：“番禺百姓陣前起義，向朕投降了！”
一群將士環顧四周海域，實在找不到敵船出現，難道真的不是圈套？
胡輕侯放下望遠鏡，得意無比：“看，交州百姓知道朕到了，個個跪下迎接呢。”
小輕渝和小水胡用力點頭：“姐姐光覆交州，誰敢不跪下。”
楊素雲柔聲道：“陛下威名傳遍天下，百姓聞風而降，陛下可要善待他們啊。”
她仔細盯著胡輕侯，許久不見，陛下的身形沒有一絲的改變，眼神還是那麽犀利，氣勢還是那麽強大，一舉一動充滿了王者的霸氣。
楊素雲心滿意足地站在胡輕侯身後，終於能夠再一次與胡輕侯呼吸同一片空氣了，真好。
她小心翼翼地提醒道：“陛下還是要小心圈套。”
胡輕侯點頭，道：“若是這些百姓真心投降，朕就讓他們帶路殺入番禺縣城。”
“若是這些百姓詐降或者只是棄子，那也無妨。”
“朕在海上還怕了白亓周瑜三分，到了岸上，白亓周瑜就是軟腳蝦，朕一個人打她們一百個。”
鐵甲船上有發石車，有火（炮），支援胡輕侯殺入番禺縣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守住碼頭綽綽有餘，那還有什麽可怕的？
一群將士咧嘴笑，真心沒把逃了數千裏的吳軍放在眼中，大聲道：“陛下，我們登陸！”
船隊慢慢靠近碼頭，有大膽的番禺百姓悄悄擡頭看船只，一怔，悄悄揉眼睛，道：“咦，那不是吳王陛下的旗幟。”
擠滿了人的碼頭靜悄悄的，原本不大的嘀咕聲傳遍了碼頭。
好些人壯著膽子擡頭看船只，有人忍不住低聲道：“真的不是吳王陛下的旗幟。”
雖然不識字，但是吳王陛下的旗幟的圖形深入骨髓深處，絕對不會忘記，更不會看錯。
有人仔細看船隊，驚疑不定地道：“這好像不是交州的船。”
另一個人用力點頭，道：“不是交州的船。”
那十幾艘較小的船也就罷了，與交州的船只是略有差距，能夠看得出是揚州船只，可那些巨大無比的船只上密密麻麻都是船帆，與交州船只的差距大得離譜。
一個人盯著鐵甲船，喃喃地道：“世上竟然有這麽大的船……這……這……這船有二三十丈長了吧？”
其餘人用力點頭，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大的船，怪不得這大船有這麽多帆，一定是太大了，一面帆不夠用。
有人看著四周悄悄說話的眾人，低聲喝道：“除了吳王陛下還能是誰？這是吳王陛下的新船！這旗幟是吳王陛下麾下大將的旗幟！你們不要命了？還不閉嘴！”
四周眾人神情大變，急急忙忙再次恭恭敬敬跪好，額頭緊緊地貼著地面，一動不敢動。
船隊靠岸。
一群士卒飛快下船掌控各處要地，圍住跪著的百姓。
胡輕侯傲然站在船頭，大聲道：“朕打回來了！”
碼頭跪著的無數番禺百姓聽著女子的聲音，以及自稱“朕”，渾身劇烈顫抖，好些人差點暈過去。
果然是白亓回來了！
自己真是作死啊，竟然會心生懷疑？
碼頭無數番禺百姓齊聲道：“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胡輕侯鼻孔向天，滿意極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汝等今日知道朕於天下之重乎？”
胡輕侯傲然俯瞰碼頭：“誰給個煙鬥，胡某要叼著煙鬥下船，對了，撤了甲板，朕要涉水上碼頭，這才能千古留名！”
楊素雲星星眼，這就是世上最偉大的胡輕侯啊！輕侯，輕侯？若是能夠“親侯”該有多好？
她捂住羞紅的臉，好燙！
小輕渝斜眼看姐姐：“姐姐，成熟些，不要胡鬧！”
胡輕侯瞪她，越大越不可愛了，大步走上了甲板，道：“孩兒們，朕回來了！哈哈哈哈！”
碼頭上，一群番禺繼續歡呼：“偉大的t吳國萬歲，萬歲，萬萬歲！”
甲板上，胡輕侯腳下一軟，啪嘰倒地。
楊素雲猶豫極了，陛下摔倒，扶不扶？
扶了，是不是顯得陛下老邁如稀宗，走路都走不穩？
不扶，是不是寒了陛下的心，是不是失職？最重要的是萬一陛下摔倒了爬不起來怎麽辦？
楊素雲百曲千折，芳心悸動，心亂如麻。
小水胡攙住胡輕侯的胳膊，驚訝極了：“姐姐，他們不是迎接我們的，他們搞錯人了！”
胡輕侯臉色鐵青：“我知道，你不用提醒我。”
一轉念，胡輕侯大喜：“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萬萬不要錯過了！登陸！”
一群將領同樣大喜，進攻的時候敵人搞錯了人，列隊歡迎，還有比這更好的事情嗎？
千餘鐵甲士卒跟在胡輕侯身後大步上岸，列陣，厲聲道：“必勝！必勝！必勝！”
番禺百姓恭敬地跪著，根本不敢擡頭，白亓這個狗皇帝出海一次竟然帶回來了這麽多鐵甲士卒，這是更兇殘更打不過了。
小輕渝舉起長劍，厲聲道：“黃國收覆交州，交州百姓是戰還是降？”
“三通鼓響，不投降者屠城！”
番禺百姓怔怔地看著黃國將士們，有人呆呆地道：“黃國？黃國是哪個朝廷？”
有人站了起來，大聲道：“不是吳王陛下？你們早說啊！”
有人罵罵咧咧地道：“哪個菜鳥敢搶吳王陛下的土地？就不怕吳王陛下將你們都殺了嗎？”
有人好心地勸道：“聽我的，你們快逃吧，你們人少，絕不是吳王陛下的對手，吳王陛下不是人，她好人獵啊！”
胡輕侯終於知道發生了什麽，仰天大笑：“你們知道朕是誰？”
一群番禺百姓不屑地搖頭，不管是誰都不是吳王陛下的對手。
胡輕侯大聲道：“你們畏懼的吳王陛下白亓就是被朕打得像條狗一樣從江東逃到交州的！”
無數番禺百姓臉色大變，半信半疑地看著胡輕侯，真的？
胡輕侯大笑：“你們畏懼的吳王白亓有再多的人，再兇殘，遇到了朕也沒用。”
“因為……”
胡輕侯的眼神猙獰，變態般詭異地笑：“……因為，朕就是吸人陽氣，每天吃三百個人的妖怪胡輕侯！”
無數番禺百姓齊聲尖叫，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胡輕侯，交州再閉塞，有海路在，還能不知道大名鼎鼎的胡妖女？
有百姓顫抖著道：“我聽說過吳王陛下是被一個妖怪追殺才逃到交州的。”
一個百姓渾身發抖：“我聽說過胡妖女！胡妖女一個人吃光了中原百萬大軍！”
另一個百姓顫抖著道：“聽說胡妖女只是吸了一口氣，揚州十幾萬人的魂魄就被她吸走了！”
無數番禺百姓驚恐地看著胡輕侯，這就是比白亓更可怕的胡妖女？
胡輕侯大聲笑著，猛然惡狠狠地看著番禺百姓，厲聲道：“既然爾等知道朕的威名，為何還不跪下磕頭！”
無數番禺百姓驚恐跪下，用力磕頭：“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胡輕侯惡狠狠地看著番禺百姓，不用問就知道白亓對交州執行了最殘酷的鎮壓，用血腥手段才壓住了交州百姓的不服和反叛。
她該用懷柔手段溫和地對待番禺乃至交州的百姓，展示的善良、仁義、柔和、博愛、愛民如子、為國為民？
比如扶著老大爺站起來，為他拍掉膝蓋上的塵土，深情地道，“老大爺，你怎麽可以跪下？輕侯受不起啊。”
或者將一個小孩子抱在懷裏，餵他吃東西，哪怕他一口痰吐在臉上，也笑著道：“我怎麽可能想到小孩子能夠吐出這麽多口水呢？”
胡輕侯的嘴角勾起，世間只有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她只要露出一絲心地善良，對交州的百姓更好，不會濫殺無辜，交州的百姓就會以為她好欺負，踴躍為白亓做奸細。
不敢得罪壞人，還不敢得罪好人嗎？
胡輕侯看番禺百姓的眼神冰涼，以為是白亓回來的時候老遠就跪下了，發現不是白亓就站起來了，無視她的刀劍，不就是欺善怕惡的典型嗎？
胡輕侯冷冷地看著一群百姓，大笑：“來人，把那些站著與朕說話的人都殺了，其餘人三抽一挖礦。”
“來人，奪取番禺縣城！”
“朕今日心情好，凡是城內不曾出來迎接朕的百姓，三抽一殺築京觀，下次就沒這麽便宜了，全部砍了！”
胡輕侯仰天大笑：“朕要在交州築九百九十九座萬人京觀！哈哈哈哈！”
一群番禺百姓驚恐極了，果然是能夠打得白亓逃跑的妖女，比白亓更兇殘。
有番禺百姓大聲道：“陛下仁慈啊！萬歲，萬歲，萬萬歲！”
其餘番禺百姓嫻熟地磕頭：“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心中委屈和驚恐到了極點，方出狼窩，又入虎穴，真忒麽的倒黴！
楊素雲率領數百鐵甲士卒大步進了番禺城，然後臉色就變了：“空城！城內沒有一個人！”
胡輕侯一怔，厲聲道：“來人，抓個人審問！白亓去了哪裏？番禺縣的其餘人呢？”
番禺百姓老實極了，立刻交代了白亓的去向。
“……月餘前乘船出海……”
“……番禺過半百姓被裹挾上船……”
“……所有船只盡數被帶走，不知所蹤……”
“……糧倉內沒有一絲存糧，番禺百姓每日唯靠野菜和碼頭釣魚充饑……”
“……地裏種了稻子，還未成熟……”
這是說白亓成了“白跑跑”，又裹挾百姓跑了？
胡輕侯不信，派人去交州各地調查，果然沿海的城池內糧草金銀布帛人口盡數被白亓裹挾一空，唯有一些老弱婦孺留下。
荀憂笑道：“陛下一直有意縱容英豪離開華夏，今日白亓再次出海，不正是陛下希望的嗎？”
胡輕侯瞅荀憂，聰明人就是聰明人，哪怕不屬於核心也看穿了她的用意。
她淡淡地道：“傳令朱雋立即接手交州，朕修整月餘，而後繼續南下。”
世界巨大無比，她哪有這麽多精力去奪取所有的大陸？
她的重心應該是為華夏的科技樹打開至關重要的節點，建立可以延續萬年的思想和體制，樹立尚武的精神。
只要她為這個時代開啟了大航海時代，剩下的事情自然交給這個時代的英雄豪傑去做，何必她事事親力親為。
至於華夏會不會在數百年後成為新的日不落帝國……
胡輕侯淡淡看天空，何須等待數百年，她就可以親眼看到日不落帝國的崛起。
……
朱雋得到白亓繼續逃亡的消息，毫不意外，淡淡冷笑：“白亓一代豪傑，可惜起兵晚了，地理也不好，終究只能成為陛下的前驅。”
陳群重重點頭，道：“陛下圖謀更大的世界，以天下諸侯為前驅開拓蠻荒，天下諸侯雖然知道，卻又能有什麽選擇？”
刀琰開拓遼東、高句麗和三韓之地，不過為黃朝做嫁衣裳。
白亓從江東一路南下逃亡，亦不過如此，為黃朝幹臟活累活而已。
刀琰知道，白亓知道，天下無數英雄豪傑知道，可是又能如何？
不向華夏之外的土地擴張，分分鐘就被胡輕侯殺了；
向中原朝廷不曾控制的區域擴張，向華夏之外的區域擴張，雖多半會在清理當地後為胡輕侯做嫁衣，但至少有一絲翻盤的幾率。
為了這一絲只存在理論中的翻盤幾率，白亓除了繼續向海外而去，又能如何？
朱雋對蔣幹道：“你與韓浩隨老夫去交州，這揚州的政務暫且交給陳長文了。”
陳群和蔣幹點頭。
蔣幹道：“江東和交州其實都沒什麽人口，典型的地廣人稀，交州更有大量的山川，只怕還要用兵。”
量白亓也不可能將整個交州清理幹凈，何況不殺人，百姓怎麽確定來了個比白亓更恐怖的朝廷？
朱雋點頭道：“老夫已經下令魏延部立刻南下交州。”
……
某塊陸地上，白亓甩掉了劍上的鮮血，皺眉道：“這地方怎麽這麽冷？”
明明是六月，為何不但沒有感覺到夏日的炎熱，反而感覺到了秋日的肅殺？
周瑜笑道：“這海外之地，與中原大異。”
遠處，白敏指揮著數萬人下船修整：“將那些屍體都燒了，小心瘟疫！”
“去尋找水源，一定要看清楚水源是不是幹凈。”
“來人，去找食物，但凡是能吃的，野菜也不要放過。”
白亓皺眉看著地圖，道：“胡輕侯真的找不到這裏？”
周瑜搖t頭道：“不，她一定可以找到這裏。”
他嚴肅地道：“我等可以從土著中問到這片土地，為何胡輕侯就問不到？胡輕侯得知我等在這裏只是時間問題。”
“但是要到此地，先要經過一大片島嶼，我等可以放棄占領島嶼而繼續南下，胡輕侯若是想要追殺我等，難道就不怕這些島嶼斷了她的後路？”
“等胡輕侯占領那些島嶼追殺到了這裏，只怕已經是十餘年後，我等早已站穩了腳跟。”
“哪怕胡輕侯率領十萬水軍殺到，我等難道就怕了她？”
白亓微笑道：“原來如此，只要我等在陸地上有了根基，再也不怕胡輕侯孤軍追殺了。”
周瑜重重點頭，心中有些無奈，白亓會想不到這些？只是白亓對他的提防越來越重，故意裝傻而已。
但這能怪白亓嗎？
他暗暗嘆息，該怎麽開誠布公地與白亓談一談孫策孫權的事情呢？
白亓微笑著看著周瑜，要麽拿孫策的人頭證明忠心，要麽就等著被砍下腦袋築京觀。
朕已經逃亡到了這極南的蠻荒之地，難道還會留下一絲的隱患？
周公瑾，朕已經等了很久了，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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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夜在胡輕侯搞計劃生育的時候就開始嘲笑和嘆息了。
“是個知道考慮未來的, 可是有個P用？”
十夜知道朝廷對“計劃生育”的主流認知是通過百姓身邊只有一個孩子而強行提高男女平等，順便還能帶動百姓從軍和學習格物道。
但在同為穿越者的十夜看來，僅僅“計劃生育”這四個有獨特的時代氣息和內涵的詞語就表明了胡輕侯的目的是控制人口。
十夜聽著街上孩童的歡笑，聞著風中春天的氣息, 心中苦笑：“天下太平了, 人人有飽飯吃了, 人口會翻幾倍？”
“人口翻倍了, 如今田地裏充足的糧食還充足嗎？”
十夜隨便回想另一個時空的歷史，就能找出幾十個國泰民安後人口大爆發的例子。
黃朝的百姓晚上沒有娛樂, 信奉多子多福, 精神也沒有追求，99.9999%的百姓認為人的一生就是成親生一大堆孩子, “兒孫滿堂”、“四世同堂”就是幸福的標志。
那麽，在生活淡定, 沒有戰亂, 不為食物發愁之後會發生什麽呢？
那還用問！
黃朝如今三千多萬人口將會在短短數年內翻倍，然後不斷指數型增加，每二十年再翻一倍, 總人口光速突破億萬。
別看黃朝現在糧食滿倉，各地都在建造更大的糧倉，但這其實是虛假的“糧食安全”。
黃朝的糧食畝產一直不曾有顯著的提高，哪怕青州牧瑾瑜貢獻了“鈣肥”，這提高的產量在十夜眼中不值一提。
黃朝的糧食大豐收不是依靠提高畝產, 而是用水利換田地，用空間換總量, 用比前朝多了數倍的耕地換取糧食總量的增加。
十夜眼神覆雜，黃朝的耕地就只有這麽多, 還能提高多少？
人口破億之後不說保持現有的口糧水平，只說保持人人吃飽飯，真的沒問題？
十夜絲毫不覺得在另一個時空十四億人吃飽飯的情況會在黃朝發生。
他帶著悲傷想著：“能夠讓十四億人吃飽飯的根基是化肥！”
地裏畝產兩三百斤到畝產七八百斤乃至千斤，哪裏僅僅是占城稻之類的良種可以解決的？
地裏糧食豐收靠的是大量的化肥啊！
十夜認為胡輕侯與他同樣看到了可怕的未來，那就是黃朝一次人口大爆發之後，整個黃朝的糧食產出變得不夠吃，人人面黃肌瘦。
十夜輕輕笑著，笑聲苦澀。
以前一直不理解為什麽滿清的舊照片中的人個個面黃肌瘦，哪怕到了抗日戰爭，一個個烈士留下的照片中依然是個個骨瘦如柴。
如今看看地裏兩百多斤糧食就是豐收，十夜終於知道吃飽飯是多麽的艱難了，對土豆、紅薯等耐旱高產作物引入華夏，能夠用有限的土地養活四億人真是充滿了感激和震驚。
可是，土豆和紅薯等等都在南美洲呢，沒有土豆和紅薯如何養活億萬人口？
帶著對未來的人□□發和糧食產量的擔憂，十夜對朝廷的“計劃生育”的理解就是胡輕侯想要強行控制人口，延緩二十年後的糧食危機。
十夜幾乎要咆哮了：“可是，這計劃生育其實根本沒用啊！”
“計劃生育”的核心是讓人口不出生！
避孕套、避孕環、結紮才是計劃生育得以有效的真正核心。
胡輕侯目前推行的“計劃生育”壓根無法觸及控制人口增加的核心。
百姓是一心要生兒子也好，是對孩子是男是女都無所謂也好，是已經有了兒子很滿足了也好，最後都逃不過繼續生孩子。
因為黃朝根本沒有避孕措施，而黃朝的小夫妻到了夜晚，除了努力生孩子還有什麽事情可以做？
或者說得更露骨些，黃朝的年輕男女除了生孩子比較刺激，還有什麽能夠刺激他們感到歡愉？
黃朝的“計劃生育”對控制人口出生幾乎毫無幫助，第二胎被朝廷奪走撫養的政策反而加大了朝廷承擔的政治壓力和經濟壓力。
十夜緩緩踱步，避孕套在此刻竟然是可遇不可求的高科技產物，胡輕侯不可能不知道用“計劃生育”控制人口在此刻壓根不現實。
那麽，胡輕侯為什麽依然使用了與原本目標和內核完全不符的、具有強烈時代特征的“計劃生育”四個字呢？
十夜淡淡地笑，胡輕侯明知道此刻不存在真正的“計劃生育”，卻沒有t使用其他更合適的、百姓一眼便理解的、有利於提高男女平等的政策名字呢？
十夜擡頭看天，心中道：“這是胡輕侯故意釋放的信號。”
工部的那個失憶的鵠鴻絕對是穿越者。
這片土地上，這個時代中，這個位面中，已經有了兩個穿越者，為什麽就沒有更多的穿越者？
胡輕侯故意用具有未來時代氣息的“計劃生育”四個字作為國策，為的就是向本朝所有穿越者公開身份，以及她的困境。
本朝皇帝胡輕侯是穿越者；本朝面臨糧食危機。
天下穿越者不如跳出來協助胡輕侯解決這個巨大的難題。
十夜在花園中踱步，他也看到了未來二十年後的糧食危機，也猜到了胡輕侯很快就要南下奪取東南亞能夠一年三季稻的完美耕地。
他更有心思拯救這些與他不屬於一個時代，卻同樣有血有肉的黃朝百姓。
可是，他能做些什麽？
十夜慢慢地拿起了毛筆，然後在紙上開始書寫：
“提高畝產唯有靠化肥，本朝不可能規模生產化肥。”
“化肥中最重要的是氮肥，工業生產氮肥的唯一方式是用氨固氮。”
十夜略微有些尷尬，工業生產氮肥的唯一方式是合成氨？他能記得的化學就只剩下這些了，誰知道對不對。
只是看胡輕侯的作為，明顯是個徹底的化學白癡，量她也看不出這句話有沒有問題。
他繼續寫道：“但合成氨想都不用想。”
十夜原本想要加上一句，合成氨技術是在1909年才發明的，需要點亮的前置科技數不勝數，但想著“1909”四個字很容易讓聰明人懷疑胡輕侯的來歷，只能隱去了。
想來“化學盲”胡輕侯應該可以理解“合成氨”的難度。
他繼續寫道：“少量獲得氨，可以用熟石灰混合尿水，但數量之少，絕無法用於量產。”
“尿素法只是氮化合物之間的轉換，不解決原始氮化合物來源，沒有一絲量產的可能。”
“固氮只有三種途徑，閃電、豆科植物的根瘤、合成氨。”
“想要氮肥增加土地肥力，只能多種豆子。”
“只是豆子固氮數量極其稀少，勉強保證土地能夠種莊稼，想要達到化肥的效果絕不可能。”
十夜扔下筆，吹幹了墨。
這封信他會混在一大堆公文中送到朝廷，途中經過不少人的手，很難查清是誰寫的。
他佩服胡輕侯，小小的還有些愛慕之意，但是絕不信任胡輕侯。
誰知道胡輕侯推行“計劃生育”的目標是不是更陰暗，想要釣魚其他穿越者，然後盡數殺了？
十夜能夠為這個時代，為天下百姓，為胡輕侯做的事情絕不包括送死。
……
古怪的“固氮建議疏”很快被洛陽官員發現，只看內容用詞就知道絕不平凡。
連今眼中精光四射，奮力拍桌子：“一定是《太平經》下卷得主！”
賈詡用力點頭：“沒錯！”然後小心提醒：“你拍的是我的桌子……”
想要拍桌子就去拍你自己的桌子啊，拍我的桌子幹什麽？
賈詡仔細查看桌子，桌面嘭嘭響，都有些抖動了，不知道桌子有沒有被拍壞了。
連今理都不理賈詡，厲聲道：“查！立刻查！這封公文是從哪裏來的？經過哪些人？到底《太平經》下卷在誰的手裏？是如何混入朝廷體制內的？”
她惡狠狠叫道：“珞璐璐必須負全責！”
作為細作部門最高負責人，被奸細混入了體制內都不知道，簡直是廢物！必須戴罪立功！
賈詡抱住顫抖著要倒下的筆架，笑著道：“何以如此暴躁？”
“此人不論是誰，願意為朝廷效力就是心存善意，何必嚴查之下逼得此人逃亡呢？”
連今冷冷看賈詡，有些懂了，有些事可以做不能說。
她長長鞠躬：“受教了，是我想錯了。”轉身離開。
賈詡在連今背後叫嚷：“餵餵餵！我的意思就是不要查，你不要想多了！”
這女孩子是怎麽回事？不該想的時候拼命想，該想的時候什麽都不想！
徐州。
胡輕侯收到了震驚洛陽的《太平經》下卷得主的《固氮疏》，認真看了一遍，無奈看天：“每個字都認識，合在一起一個字都沒看懂。”
合成氨？她完全不記得合成氨是什麽東西了！
真是狗屎啊！不用的東西就會忘記！高考後就把化學全部忘了……
“種豆子固氮……”胡輕侯喃喃地道，她只知道種豆子能夠提高地裏的養分，全華夏的農民都知道，但原來是固氮啊，真是該死，她又忘記了……
假如是豆科植物的根瘤固氮，是不是在地裏停留的時間越久越好，幹脆不要豐收，讓豆子爛在地裏效果更好？
種十年豆子爛在地裏，是不是就能有那麽一點點化肥的作用，畝產四五百斤了？
胡輕侯瞅瞅一群用古怪的眼神盯著她的工部官員，笑了：“想起來了，道門的人其實個個都是搞化學的，不是搞物理的，怪不得舒靜圓這麽不爽。”
一群來自道門的工部官員急忙賠笑，深深覺得胡輕侯拿了《太平經》也沒用，不如公開，以道門的才華早就研究出了那什麽“合成氨”，什麽“固氮”，以及那可以提高畝產的“化肥”了。
只是誰都知道《太平經》是胡輕侯的一切能力的來源，是根基中的根基，是不傳之秘中的不傳之秘。
胡輕侯能夠公開部分《太平經》秘籍如《格物道》部分，已經是心胸開闊，為國為民了，想要她全部公開絕不可能。
一群來自道門的工部官員看胡輕侯的目光深邃無比，好歹公開關於“化肥”的部分啊，提高畝產對穩定皇位和江山萬萬年有重大作用，絕不會影響你的皇位和權力的。
胡輕侯看著工部官員們灼熱的眼神，一秒就懂了，瞬間悲傷無比：“其實……朕的《太平經》中沒有關於‘化肥’的部分，朕到處在找懂得化學的天才。”
一群工部官員失望極了，然後用心記下了新名詞“化學”，以後若有機緣看到，萬萬不可錯過了。
胡輕侯抖抖手中來自第三個穿越者的《固氮疏》，穿越者果然還有不少，個個都深深潛伏著。
她淡淡地下令道：“來人，傳旨！”
“不要追查《固氮疏》的來歷和作者，由他去吧。”
胡輕侯沒覺得其他穿越者是威脅，卻也不覺得其他穿越者是老鄉，必須團結在自己身邊。
身在異地，遇到鄉音就以為是自己人，無條件信任的，去問問那些國外旅游回來的，國外宰客最狠的就是同一個國家的老鄉了。
這幾年騙人去嘎腰子的難道不是老鄉？
在這個狗屎時代的穿越者能夠享受到吃飽飯，能夠不在出生的時候就被溺死，能夠通過科舉出人頭地，那就是胡輕侯對同為穿越者的人的最大的善舉了。
她慢慢地道：“《固氮疏》毫無新意。”
種豆子，她知道啊；這個時代不可能工業生產化肥，她也知道啊。
另一個時代的21世紀全世界有多少國家可以自產化肥？少得可憐！
21世紀的條件再差也比她好了幾萬倍，這樣都有大量國家搞不定化肥量產，她怎麽可能搞定？
這封《固氮疏》只是重覆了一遍她的煩惱和憤怒。
胡輕侯慢慢地，一字一句地，滿懷怨恨地道：“為何讓華夏百姓吃飽飯是這麽的難？”
真是佩服死其他穿越者了，一個個到了古代後分分鐘就搞定了全國人民的吃飽飯問題，仿佛只要處理了貪官汙吏，地裏的糧食就夠吃了。
畝產兩百斤，夠吃你個頭！
胡輕侯壓制心中的憤怒，華夏只有三千多萬人的時代，她都不敢搞田地休耕輪耕，唯恐因為休耕輪耕而餓死了人。
那些擁有五六千萬乃至更多人口，卻沒有東北黑土地，沒有拖拉機的“盛世”的帝皇權貴真忒麽的是沒把百姓當人啊！
胡輕侯平心靜氣：“取得更多的耕地和糧食，這是朕的責任。”
最好的大陸是美洲，但是太遠了，且搞定南邊沿海地區吧。
……
太平七年六月，一支船隊出現在交州南海郡治所番禺縣。
船上，胡輕侯冷冷望著沒有一條船的番禺碼頭，放下望遠鏡，厲聲道：“是圈套，不要進碼頭！提高警惕，準備戰鬥！”
“虎！虎！虎！”
船上的士卒用力點頭，急忙各就各位，火（炮）發石機隨時可以擊發。
船隊陣列原本就是九艘鐵甲船在外，十幾艘t運輸船在內，此刻更加警惕了，數艘鐵甲船離開船隊用來迎敵，其餘船只再次收縮。
胡輕侯眼神犀利：“一定是消息不密，白亓早早得到了消息，所以將艦船盡數撤走，設下埋伏。”
“只要朕靠近了碼頭，立馬就會有幾萬精銳從城內殺出，然後有幾千條戰船從海平面或者海底冒出來，對著被堵在碼頭的朕的船隊進攻！”
船上的將士點頭，沒錯！一定是這樣，不然怎麽會沒有看到一艘船？好歹有些漁船客船商船吧？
胡輕侯環顧四周大海，道：“若是有小船向船隊靠近，優先擊殺小船，因為他們靠近船隊之後會引火（爆）炸！”
一群將士臉色大變，若不是陛下兵法通神，這次一定會上當。
胡輕侯惡狠狠地笑：“白長生，周公瑾，朕早就想要會會你們了，看是朕的鐵甲船以拙破巧，還是你們的兵法以巧破拙。”
鐵甲船第一次海戰，不知道行不行啊？
楊素雲握緊了長矛，江東士卒陸戰都是菜雞，一萬人都打不下一百人守護的城池，水戰卻勇猛無比，一百人敢單挑一萬人。
她厲聲道：“陛下休要驚慌，有我在，絕不會讓你受一絲損傷。”
楊素雲心中忽然甜甜的，終於可以保護心愛的人了。
胡輕侯厲聲下令：“若是敵船眾多，鐵甲船就撞沈了它們！”
一群將士用力點頭，水軍激戰，大船撞沈小船是基本操作，鐵甲船撞擊木頭船更是毫無壓力。
遠處，番禺碼頭上，一群番禺縣百姓看著大海上的二三十條船緩緩靠近。
有人一怔，喃喃地道：“為何有這許多船只？”
莫說番禺縣，整個交州就找不出一艘船了，什麽漁船、商船、客船，哪怕是只能在湖中蕩起雙槳的小船都盡數被白亓征用了，哪裏還會有船只？
有人用死了親爹的聲音慘叫：“難道白亓回來了？”
有百姓面如土色，渾身發抖，該死的殺頭魔王白亓怎麽就回來了？
另一個百姓眼睛血紅，厲聲道：“還楞著幹什麽？還不跪下磕頭！”
一個百姓拼命往城裏跑，遠遠地就大聲叫著：“吳王陛下回來了！快出來迎接！”
某條街上，所有人瞬間停止了活動，死死地看著那個叫喊的百姓，有人顫抖著問道：“真的假的，如此大事可不能騙人。”
那傳信的人頓足道：“誰敢拿這事騙人？吳王陛下的船隊已經快到碼頭了！”
街上寂靜了數秒，陡然爆發出了巨大的叫聲：“砍頭白回來了！”
“吳王回來了！”
“快去迎接！不然要砍頭的！”
街上無數人奮力向碼頭跑去，任何東西掉地上了都絕不撿起，東西哪有命重要。
某個房屋中，有人聽著街上陡然爆發出的大叫，嚇了一跳，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正要出門詢問，裏坊中有人敲響了警鐘：“都出來！都去碼頭！吳王陛下回來了！”
房屋內幾人一齊臉色大變：“吳王！”
“快！快！快！快去碼頭！”
“等等我！”
某個屋子內，一個青年男子握著一個女子的手柔聲道：“只要你成了我的人，我一定不會負你，若有違背誓言，天打雷劈！”
女子無力地推搡著：“不要~”
忽然，屋外警鐘響起，無數人淒厲地叫嚷：“吳王回來了，快去碼頭迎接！”
那柔情蜜意的男子瞬間推開了懷裏的美嬌娘，發瘋般地向外跑去。
那女子眼中淚水打轉，看著空蕩蕩的房間，猶自來回晃蕩的門，放聲大哭。
一群群百姓發瘋般地趕到了碼頭，恭恭敬敬地跪下，莫說躲在家裏不出門，就是大氣都不敢喘。
吳王白亓殺人根本不需要理由，番禺縣內家家帶孝簡直是好消息，至少說明家裏還有活人，多少人直接被白亓滅門了？多少人全家被白亓抓走了？
有百姓渾身發抖，想起一群吳軍士卒驅趕著百姓逃跑，然後白亓大笑著騎馬追趕，像射殺兔子一樣射殺百姓，渾身每一滴血都在哀嚎。
有百姓的腦袋抵著地面，上次白亓斬殺的百姓就跪在他的身邊，鮮血濺了他一身。
究竟是為什麽斬殺了那個百姓，眾說紛紜，有的說是因為那人偷偷擡頭看了白亓一眼，有的說白亓那日心情不好。
不管哪一種答案，那跪著的百姓都無法接受，只能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有百姓想起隔壁鄰居因為身強力壯，被全家抓上了船，然後不知所蹤，再無音訊，只覺胃激烈地抽搐，濃濃的嘔吐感彌漫了全身。
大海中，胡輕侯許久不曾看到有敵人出擊，反而看到了無數百姓在碼頭跪下，恍然大悟：“番禺百姓陣前起義，向朕投降了！”
一群將士環顧四周海域，實在找不到敵船出現，難道真的不是圈套？
胡輕侯放下望遠鏡，得意無比：“看，交州百姓知道朕到了，個個跪下迎接呢。”
小輕渝和小水胡用力點頭：“姐姐光覆交州，誰敢不跪下。”
楊素雲柔聲道：“陛下威名傳遍天下，百姓聞風而降，陛下可要善待他們啊。”
她仔細盯著胡輕侯，許久不見，陛下的身形沒有一絲的改變，眼神還是那麽犀利，氣勢還是那麽強大，一舉一動充滿了王者的霸氣。
楊素雲心滿意足地站在胡輕侯身後，終於能夠再一次與胡輕侯呼吸同一片空氣了，真好。
她小心翼翼地提醒道：“陛下還是要小心圈套。”
胡輕侯點頭，道：“若是這些百姓真心投降，朕就讓他們帶路殺入番禺縣城。”
“若是這些百姓詐降或者只是棄子，那也無妨。”
“朕在海上還怕了白亓周瑜三分，到了岸上，白亓周瑜就是軟腳蝦，朕一個人打她們一百個。”
鐵甲船上有發石車，有火（炮），支援胡輕侯殺入番禺縣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守住碼頭綽綽有餘，那還有什麽可怕的？
一群將士咧嘴笑，真心沒把逃了數千裏的吳軍放在眼中，大聲道：“陛下，我們登陸！”
船隊慢慢靠近碼頭，有大膽的番禺百姓悄悄擡頭看船只，一怔，悄悄揉眼睛，道：“咦，那不是吳王陛下的旗幟。”
擠滿了人的碼頭靜悄悄的，原本不大的嘀咕聲傳遍了碼頭。
好些人壯著膽子擡頭看船只，有人忍不住低聲道：“真的不是吳王陛下的旗幟。”
雖然不識字，但是吳王陛下的旗幟的圖形深入骨髓深處，絕對不會忘記，更不會看錯。
有人仔細看船隊，驚疑不定地道：“這好像不是交州的船。”
另一個人用力點頭，道：“不是交州的船。”
那十幾艘較小的船也就罷了，與交州的船只是略有差距，能夠看得出是揚州船只，可那些巨大無比的船只上密密麻麻都是船帆，與交州船只的差距大得離譜。
一個人盯著鐵甲船，喃喃地道：“世上竟然有這麽大的船……這……這……這船有二三十丈長了吧？”
其餘人用力點頭，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大的船，怪不得這大船有這麽多帆，一定是太大了，一面帆不夠用。
有人看著四周悄悄說話的眾人，低聲喝道：“除了吳王陛下還能是誰？這是吳王陛下的新船！這旗幟是吳王陛下麾下大將的旗幟！你們不要命了？還不閉嘴！”
四周眾人神情大變，急急忙忙再次恭恭敬敬跪好，額頭緊緊地貼著地面，一動不敢動。
船隊靠岸。
一群士卒飛快下船掌控各處要地，圍住跪著的百姓。
胡輕侯傲然站在船頭，大聲道：“朕打回來了！”
碼頭跪著的無數番禺百姓聽著女子的聲音，以及自稱“朕”，渾身劇烈顫抖，好些人差點暈過去。
果然是白亓回來了！
自己真是作死啊，竟然會心生懷疑？
碼頭無數番禺百姓齊聲道：“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胡輕侯鼻孔向天，滿意極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汝等今日知道朕於天下之重乎？”
胡輕侯傲然俯瞰碼頭：“誰給個煙鬥，胡某要叼著煙鬥下船，對了，撤了甲板，朕要涉水上碼頭，這才能千古留名！”
楊素雲星星眼，這就是世上最偉大的胡輕侯啊！輕侯，輕侯？若是能夠“親侯”該有多好？
她捂住羞紅的臉，好燙！
小輕渝斜眼看姐姐：“姐姐，成熟些，不要胡鬧！”
胡輕侯瞪她，越大越不可愛了，大步走上了甲板，道：“孩兒們，朕回來了！哈哈哈哈！”
碼頭上，一群番禺繼續歡呼：“偉大的t吳國萬歲，萬歲，萬萬歲！”
甲板上，胡輕侯腳下一軟，啪嘰倒地。
楊素雲猶豫極了，陛下摔倒，扶不扶？
扶了，是不是顯得陛下老邁如稀宗，走路都走不穩？
不扶，是不是寒了陛下的心，是不是失職？最重要的是萬一陛下摔倒了爬不起來怎麽辦？
楊素雲百曲千折，芳心悸動，心亂如麻。
小水胡攙住胡輕侯的胳膊，驚訝極了：“姐姐，他們不是迎接我們的，他們搞錯人了！”
胡輕侯臉色鐵青：“我知道，你不用提醒我。”
一轉念，胡輕侯大喜：“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萬萬不要錯過了！登陸！”
一群將領同樣大喜，進攻的時候敵人搞錯了人，列隊歡迎，還有比這更好的事情嗎？
千餘鐵甲士卒跟在胡輕侯身後大步上岸，列陣，厲聲道：“必勝！必勝！必勝！”
番禺百姓恭敬地跪著，根本不敢擡頭，白亓這個狗皇帝出海一次竟然帶回來了這麽多鐵甲士卒，這是更兇殘更打不過了。
小輕渝舉起長劍，厲聲道：“黃國收覆交州，交州百姓是戰還是降？”
“三通鼓響，不投降者屠城！”
番禺百姓怔怔地看著黃國將士們，有人呆呆地道：“黃國？黃國是哪個朝廷？”
有人站了起來，大聲道：“不是吳王陛下？你們早說啊！”
有人罵罵咧咧地道：“哪個菜鳥敢搶吳王陛下的土地？就不怕吳王陛下將你們都殺了嗎？”
有人好心地勸道：“聽我的，你們快逃吧，你們人少，絕不是吳王陛下的對手，吳王陛下不是人，她好人獵啊！”
胡輕侯終於知道發生了什麽，仰天大笑：“你們知道朕是誰？”
一群番禺百姓不屑地搖頭，不管是誰都不是吳王陛下的對手。
胡輕侯大聲道：“你們畏懼的吳王陛下白亓就是被朕打得像條狗一樣從江東逃到交州的！”
無數番禺百姓臉色大變，半信半疑地看著胡輕侯，真的？
胡輕侯大笑：“你們畏懼的吳王白亓有再多的人，再兇殘，遇到了朕也沒用。”
“因為……”
胡輕侯的眼神猙獰，變態般詭異地笑：“……因為，朕就是吸人陽氣，每天吃三百個人的妖怪胡輕侯！”
無數番禺百姓齊聲尖叫，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胡輕侯，交州再閉塞，有海路在，還能不知道大名鼎鼎的胡妖女？
有百姓顫抖著道：“我聽說過吳王陛下是被一個妖怪追殺才逃到交州的。”
一個百姓渾身發抖：“我聽說過胡妖女！胡妖女一個人吃光了中原百萬大軍！”
另一個百姓顫抖著道：“聽說胡妖女只是吸了一口氣，揚州十幾萬人的魂魄就被她吸走了！”
無數番禺百姓驚恐地看著胡輕侯，這就是比白亓更可怕的胡妖女？
胡輕侯大聲笑著，猛然惡狠狠地看著番禺百姓，厲聲道：“既然爾等知道朕的威名，為何還不跪下磕頭！”
無數番禺百姓驚恐跪下，用力磕頭：“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胡輕侯惡狠狠地看著番禺百姓，不用問就知道白亓對交州執行了最殘酷的鎮壓，用血腥手段才壓住了交州百姓的不服和反叛。
她該用懷柔手段溫和地對待番禺乃至交州的百姓，展示的善良、仁義、柔和、博愛、愛民如子、為國為民？
比如扶著老大爺站起來，為他拍掉膝蓋上的塵土，深情地道，“老大爺，你怎麽可以跪下？輕侯受不起啊。”
或者將一個小孩子抱在懷裏，餵他吃東西，哪怕他一口痰吐在臉上，也笑著道：“我怎麽可能想到小孩子能夠吐出這麽多口水呢？”
胡輕侯的嘴角勾起，世間只有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她只要露出一絲心地善良，對交州的百姓更好，不會濫殺無辜，交州的百姓就會以為她好欺負，踴躍為白亓做奸細。
不敢得罪壞人，還不敢得罪好人嗎？
胡輕侯看番禺百姓的眼神冰涼，以為是白亓回來的時候老遠就跪下了，發現不是白亓就站起來了，無視她的刀劍，不就是欺善怕惡的典型嗎？
胡輕侯冷冷地看著一群百姓，大笑：“來人，把那些站著與朕說話的人都殺了，其餘人三抽一挖礦。”
“來人，奪取番禺縣城！”
“朕今日心情好，凡是城內不曾出來迎接朕的百姓，三抽一殺築京觀，下次就沒這麽便宜了，全部砍了！”
胡輕侯仰天大笑：“朕要在交州築九百九十九座萬人京觀！哈哈哈哈！”
一群番禺百姓驚恐極了，果然是能夠打得白亓逃跑的妖女，比白亓更兇殘。
有番禺百姓大聲道：“陛下仁慈啊！萬歲，萬歲，萬萬歲！”
其餘番禺百姓嫻熟地磕頭：“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心中委屈和驚恐到了極點，方出狼窩，又入虎穴，真忒麽的倒黴！
楊素雲率領數百鐵甲士卒大步進了番禺城，然後臉色就變了：“空城！城內沒有一個人！”
胡輕侯一怔，厲聲道：“來人，抓個人審問！白亓去了哪裏？番禺縣的其餘人呢？”
番禺百姓老實極了，立刻交代了白亓的去向。
“……月餘前乘船出海……”
“……番禺過半百姓被裹挾上船……”
“……所有船只盡數被帶走，不知所蹤……”
“……糧倉內沒有一絲存糧，番禺百姓每日唯靠野菜和碼頭釣魚充饑……”
“……地裏種了稻子，還未成熟……”
這是說白亓成了“白跑跑”，又裹挾百姓跑了？
胡輕侯不信，派人去交州各地調查，果然沿海的城池內糧草金銀布帛人口盡數被白亓裹挾一空，唯有一些老弱婦孺留下。
荀憂笑道：“陛下一直有意縱容英豪離開華夏，今日白亓再次出海，不正是陛下希望的嗎？”
胡輕侯瞅荀憂，聰明人就是聰明人，哪怕不屬於核心也看穿了她的用意。
她淡淡地道：“傳令朱雋立即接手交州，朕修整月餘，而後繼續南下。”
世界巨大無比，她哪有這麽多精力去奪取所有的大陸？
她的重心應該是為華夏的科技樹打開至關重要的節點，建立可以延續萬年的思想和體制，樹立尚武的精神。
只要她為這個時代開啟了大航海時代，剩下的事情自然交給這個時代的英雄豪傑去做，何必她事事親力親為。
至於華夏會不會在數百年後成為新的日不落帝國……
胡輕侯淡淡看天空，何須等待數百年，她就可以親眼看到日不落帝國的崛起。
……
朱雋得到白亓繼續逃亡的消息，毫不意外，淡淡冷笑：“白亓一代豪傑，可惜起兵晚了，地理也不好，終究只能成為陛下的前驅。”
陳群重重點頭，道：“陛下圖謀更大的世界，以天下諸侯為前驅開拓蠻荒，天下諸侯雖然知道，卻又能有什麽選擇？”
刀琰開拓遼東、高句麗和三韓之地，不過為黃朝做嫁衣裳。
白亓從江東一路南下逃亡，亦不過如此，為黃朝幹臟活累活而已。
刀琰知道，白亓知道，天下無數英雄豪傑知道，可是又能如何？
不向華夏之外的土地擴張，分分鐘就被胡輕侯殺了；
向中原朝廷不曾控制的區域擴張，向華夏之外的區域擴張，雖多半會在清理當地後為胡輕侯做嫁衣，但至少有一絲翻盤的幾率。
為了這一絲只存在理論中的翻盤幾率，白亓除了繼續向海外而去，又能如何？
朱雋對蔣幹道：“你與韓浩隨老夫去交州，這揚州的政務暫且交給陳長文了。”
陳群和蔣幹點頭。
蔣幹道：“江東和交州其實都沒什麽人口，典型的地廣人稀，交州更有大量的山川，只怕還要用兵。”
量白亓也不可能將整個交州清理幹凈，何況不殺人，百姓怎麽確定來了個比白亓更恐怖的朝廷？
朱雋點頭道：“老夫已經下令魏延部立刻南下交州。”
……
某塊陸地上，白亓甩掉了劍上的鮮血，皺眉道：“這地方怎麽這麽冷？”
明明是六月，為何不但沒有感覺到夏日的炎熱，反而感覺到了秋日的肅殺？
周瑜笑道：“這海外之地，與中原大異。”
遠處，白敏指揮著數萬人下船修整：“將那些屍體都燒了，小心瘟疫！”
“去尋找水源，一定要看清楚水源是不是幹凈。”
“來人，去找食物，但凡是能吃的，野菜也不要放過。”
白亓皺眉看著地圖，道：“胡輕侯真的找不到這裏？”
周瑜搖t頭道：“不，她一定可以找到這裏。”
他嚴肅地道：“我等可以從土著中問到這片土地，為何胡輕侯就問不到？胡輕侯得知我等在這裏只是時間問題。”
“但是要到此地，先要經過一大片島嶼，我等可以放棄占領島嶼而繼續南下，胡輕侯若是想要追殺我等，難道就不怕這些島嶼斷了她的後路？”
“等胡輕侯占領那些島嶼追殺到了這裏，只怕已經是十餘年後，我等早已站穩了腳跟。”
“哪怕胡輕侯率領十萬水軍殺到，我等難道就怕了她？”
白亓微笑道：“原來如此，只要我等在陸地上有了根基，再也不怕胡輕侯孤軍追殺了。”
周瑜重重點頭，心中有些無奈，白亓會想不到這些？只是白亓對他的提防越來越重，故意裝傻而已。
但這能怪白亓嗎？
他暗暗嘆息，該怎麽開誠布公地與白亓談一談孫策孫權的事情呢？
白亓微笑著看著周瑜，要麽拿孫策的人頭證明忠心，要麽就等著被砍下腦袋築京觀。
朕已經逃亡到了這極南的蠻荒之地，難道還會留下一絲的隱患？
周公瑾，朕已經等了很久了，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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